村野小孩

村野小孩

村野小孩

    我常在鄉(xiāng)野看到他匆匆的身影,仿佛一個黑色的精靈,夕陽的顏色也濃起來,泥土上還有那零亂的足跡。
    在那蔥綠的草叢里,有一陣動靜。是你嗎?是個瘋子。
    然而你也差不多了,你的爹是在土中沉睡的,你的媽媽瘋魔了。
    或許天上的白云在你眼里是葬禮花兒,你土灰的面龐,殘存著兒童僅有的歡欣,你小小的眼珠里里還有你爹關(guān)心你的影。那一車綠油油的西瓜,你常常撫摸,我是知道的。甜西瓜里全是你爹的汗水。
    你還未成為一個圓滑的懂事孩子。白天里,你上院里去,枝頭的麻雀又在叫了,短促地蹦跳蹦跳,你家祖墳上的黑鴉,排著清一色整齊的儀仗隊飛翔在一個新墳茬上。這就是你爹的了。你還在吃人家施舍的煎餅。
    天地之廣大,宇宙之無限,竟容不下一粒塵埃。
    我在臘冬十二月,見過許些的渾身發(fā)抖的乞丐,紛紛的落雪蓋到這些人身上,天邊的輪廓消失了,是冬天特有的景觀。突然是一種痙攣,掐住心臟,好像在尖叫著。
    “死了?這么小——可是真的了……”
    “那可是—”
    院里的閑人們又嘰喳起來了。
    后來,我又在原野見到這孩子,浩蕩無涯的草灘現(xiàn)出他透明顯綠的魂來,其它許些地方,也常有這孩子的魂魄。一個無家可歸的孩子,社會又能給予他什么呢?把荒草作床,以石頭作枕,黃土被鋪在身上,大自然葬了你吧。你像你爹種出的西瓜,土里生,土里長,終究要入土的,青煙般的隨風(fēng)散去了。
    一個黃昏時候,我又跑到路邊去,蒼天的顏色籠罩了我。那不是你嗎?土里鉆出的,還是兒童的身影,卻有一身冤鬼氣味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