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小班安徒生童話:冰姑娘1

小小班安徒生童話:冰姑娘1

小小班安徒生童話:冰姑娘1

和我一起聽安徒生童話:冰姑娘1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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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 小魯?shù)?br />  讓我們去瑞士游歷一番,讓我們在這秀麗的山國里四處看看,那里樹木沿著陡峭的石壁生長成林;讓我們爬到那些閃光的雪地里,再下到綠草地;河流小溪匆匆流過這片草地,就好像害怕時間不夠,來不及流到海里消逝掉似的。太陽烘曬著深谷,也烘曬著高處那些厚實的積雪。積雪年復一年地融化,結成了閃閃發(fā)光的冰塊,變成聲勢浩大的雪崩,形成有尖峭冰塊的冰川。在小小的山城格林德爾瓦爾德旁兩個寬寬的山峽“恐怖號角”和“晴雨號角”①的下面,便有兩片這樣的冰川,看去十分奇異。于是到了夏天便有許多許多的外國人從世界各地趕到這里來。他們翻過白雪覆蓋的高山,爬下深谷,接著他們還要往上爬好幾個小時。他們往上爬的時候,山谷變得更加地深邃。他們往下瞧,就好像是從汽球上往下瞧一樣。身前往往垂掛著云朵,厚實,沉重,就像是一道道圍繞著山尖的煙縵。而在散布著許多深褐色木屋的山谷之中,則還有一絲陽光在閃耀,把耀眼的綠景中的一片托出,看去它就像是透明的一般。下面的水湍急地流過,發(fā)出嗖嗖、颯颯的聲音。前面的水涓涓淌下,發(fā)出清脆的響聲,看去宛如從山上飄下的一條搖曳的銀帶。
  上山的路的兩側有一些木屋,每所木屋都有自己的一個種土豆的園子。這是必需的,因為屋里人口很多,這里滿是孩子,他們的嘴都很能吃。孩子們從家家戶戶屋里涌出,圍著經過的旅客,這些旅客或是步行,或是乘車。這一群孩子全都做生意。小孩們兜售刻得十分精巧的木頭小屋,就像人們看到的建在這個山區(qū)的那種。不論是下雨還是晴天,孩子們都帶著他們的商品蜂涌而來。
  二十多年前,有一個小男孩時常站在這里做生意。但他總是離開其他孩子遠遠地,臉上的表情很嚴肅,雙手緊緊地拿著自己的木盒子,好像不肯放手似的。而正是他那嚴肅的表情和孩子的小小年紀引起了人們的注意。他被叫了過去,常常也是他做的生意最好,他自己也不明白是什么緣故。山的高處住著他的外祖父,這些精巧可愛的木房子是他雕出來的。上面起居室里有一只舊柜子,里面裝滿了這一類雕刻出來的東西。其中有胡桃夾子、刀子、叉子以及刻了美麗的樹木花草和奔跑玩耍的羚羊的木盒。能使孩子們高興的東西應有盡有。這個小孩,人們叫他魯?shù)?,卻更喜歡用渴望的神情看著屋梁下面掛著的一支老槍。他的外祖父答應,他可以得到它。不過得先等他長大,身體結實能使用它的時候才行。
  盡管孩子還這么小,他卻已經開始在牧放山羊了。如果說能夠和這些羊一起爬便能夠成為一個好的牧羊人的話,那么,是啊,魯?shù)媳闶且粋€好牧羊人了。他甚至比羊爬得還要高一些,他喜歡爬到樹梢上去翻鳥窩,他非常大膽,非常勇敢。但是只有他站在洶涌的瀑布旁,或者在他聽到雪崩的聲音的時候,你才能看到他臉上綻出笑容。他從不與其他的孩子一起玩耍。只有在外祖父派他下山去做買賣的時候,他才和他們在一起,而魯?shù)喜⒉惶矚g這樣。他更喜歡去爬山,或者和外祖父坐在一起,聽他講古時候的故事,或者講他的老家梅林根一帶的人的事情。梅林根的人并不是當?shù)氐脑季用?,他這么說;他們是遷來的。他們從老遠的北方遷來,北方住著他們的族人,叫做“瑞典人”。知道這么些東西真是知識豐富了,這一點他很了解。但是,他還從另外的交往中得到更多的東西,從家里的畜類那里學到本領。有一頭很大的狗,叫阿約拉,魯?shù)系母赣H遺留下來的。有一只公貓,這東西對魯?shù)系囊饬x特別重大,它教會魯?shù)吓栏摺?
  “跟我上屋頂去!”貓這么說,說得非常清楚,一聽就懂。一個人還是個孩子,還不會講話的時候,是非常能懂得雞呀鴨呀,貓呀狗呀的話的。它們對我們說的,就像父親母親說的一樣可以聽懂,可是得真正是很小很小。祖父的手杖會嘶鳴,變成馬,有頭,有腳和尾巴。有些孩子這種領悟能力比其他的孩子晚一點兒,大人便說這樣的孩子遲鈍,長期脫離不了孩童期。大人的話說得真是大多了!

  “跟我來,小魯?shù)?,上屋頂去!”是貓開頭講的一點東西,魯?shù)下牰??!罢f什么會掉下來,那全是瞎話;只要不怕,就不會掉下來。來!你的一只爪子這樣,另外一只這樣。用前爪在你前邊抓牢!眼睛注意看著,身體靈活一點兒!要是遇見裂縫,便跳過去,抓牢了。我就是這樣的!”
  魯?shù)嫌谑且策@樣做了。所以他常常和貓一起坐在屋脊上,他和它一起坐在樹頂上。是啊,他還坐在山沿上,那是貓沒有去過的地方。
  “再高些,再高些!”樹木和矮叢說道?!澳闱埔娏藛?,我們是怎么往上爬的!瞧我們爬得多高,只要抓緊,我們甚至可以爬到最最尖峭的崖石頂上!”
  魯?shù)享樦脚赖酶吒叩?。往往是在太陽還沒有照到那上面的時候,他就在那里享受他早晨的飲料——清新、濃郁的大山氣息了。這種飲料,只有我們的主會配制。人類看到了配制說明,上面寫的是:大山花草的清新芳香,大谷中的皺葉留蘭香和百里香。垂懸在天空中的云朵,把一切濃郁的氣息吸了進去,接著風便把云朵梳理分開灑遍云杉樹林,馥郁的氣息彌漫于空氣之中,輕盈和清新,總是那么清新。這便是魯?shù)系某匡嫛?
  太陽的光線——太陽傳播幸福的女兒,親吻著他的面頰。暈眩在誘惑,但卻不敢接近。外祖父屋子上的燕子——至少有七窩燕子,飛上來到他和羊群的身邊,唱著:“我和你!你和我!”它們把家里的祝福帶了上來,甚至有家中唯一的兩只禽類——那兩只母雞——的祝福??墒囚?shù)蠀s跟這兩只母雞合不來。
  不管他多么小,他總是趕過路的了。而且對這么樣一個小孩,路程還不算短。他出生在瓦利斯州,被人抱著翻過山來。不久前他步行去看了那不太遠的“灰塵山瀑”②。這山瀑在積雪覆蓋、閃閃發(fā)光的白色的處女峰③前的空中,像一塊銀紗一樣。他曾去過格林德爾瓦爾德的那巨大的冰川。但是,那是一段十分令人悲哀的往事,他的母親就是死在那里的?!靶◆?shù)显谀抢?,”外祖父說,“失掉了他童年的歡樂?!蹦菚r小男孩還不足一歲,他笑的時候比哭的時候多,他的母親這樣寫過。可是,自從他落到冰縫中去之后,他的心思完全變了。外祖父很少談到這一點,然而,山里所有的人都知道這件事情。我們知道,魯?shù)系母赣H曾經是郵差。屋子里的那條大狗,當年一直跟著他往來于辛普朗和日內瓦湖之間。瓦利斯州的羅納山谷里,還住著他父系的親戚。叔叔是一位捕羚羊的能手,也是一位有名的向導。魯?shù)鲜ニ母赣H的時候還不到一歲,母親很想帶著自己的孩子回到伯爾尼山地自己的親屬家里。她的父親住的地方離開格林德爾瓦爾德只不過幾個小時的路程。他會木雕,掙得的錢可以養(yǎng)活自己。六月一天,她抱著孩子,由兩位捕羚羊的獵手陪著動身了,翻過蓋米山去格林德爾瓦爾德。他們已經行完絕大部分路程,到達了連著雪原的山脊,可以看到她出生的地方的山谷,看到了那些她熟悉的木房子了。只需再費一點事,翻過大的雪原的最高處,便可以回到家了。新雪蓋滿了雪原,遮擋住了一個裂縫。這裂縫雖說沒有裂到活水流淌的底部,但卻也比一個人深一些。年輕婦女抱著自己的孩子滑了一跤,跌到了裂縫里,不見了。她的旅伴沒有聽到一點聲音,連一聲嘆息都沒有,只聽到一個小孩在哭,伴隨她的那兩個人從最近一家人那里找來繩子、杠子的時候,一個多鐘頭過去了。他們覺得這繩子、杠子或許能用得著來救他們。費了很大的勁,他們才從冰縫里把兩具像是尸體的東西弄了出來。他們想盡一切辦法,總算把孩子救活過來,但是卻未能救活母親。于是,老外祖父家里來的是一個外孫,而不是一個女兒。那個以往笑比哭多的小孩,現(xiàn)在好象改變了習慣。這種變化顯然出現(xiàn)在他落到了冰川的裂縫里,落到那冰冷奇異的冰的世界里去的時候。那下面,就像瑞士人所相信的那樣,那些被詛咒的魂靈被永遠地鎖著,直到世界的末日。
  原是急速奔流的水,現(xiàn)在凍結和被擠壓成綠色明亮的冰塊。冰川鋪在大地上,一大塊冰堆到另一大塊冰之上。在下面深處急速地奔流著由融化了的雪和冰形成的激流。激流經過的地方有許多深洞和巨大的裂縫,是一座奇異的水晶宮殿。在這座宮殿中居住著冰姑娘,冰川女王。她,這位屠殺者,這位破壞者,一半是空氣的孩子,一半是河的強大的統(tǒng)治者。因此,她能夠以羚羊的速度,飛奔到雪山的最高的頂上,能在下面急速流過的河邊的杉樹細枝上搖曳,能從一塊山崖跳到另一塊山崖上。雪白的長發(fā)和藍綠的長裙隨著她的身軀飄動,這長裙就像瑞士的深邃的湖泊中的水一樣閃閃發(fā)光。
  “毀滅,堅持下去!我就是威力!”她說道。“一個可愛的孩子從我手中被偷走了。一個我親吻過,但卻沒有把他吻死的孩子,他又回到了人們之中。他在山上看羊,不斷往上爬,總是往上爬。他離開了大家,但沒有離開我。他是我的,我要把他抓回來!”
  她請司掌暈眩的精靈去負責這項使命。那時是夏天,皺葉留蘭香生長得很茂盛,那一片綠對冰姑娘太炎熱。司掌暈眩的精靈飛起來又落了下去。來了一個,來了三個?!皶炑!庇性S多姐妹,一大群。冰姑娘從許多位當中選了強有力的那位
這些司掌暈眩的精靈,在屋里屋外都可以施展威風。他們坐在臺階的欄桿上,坐在鐘塔的圍欄上。他們像松鼠一樣順山沿奔跑,跳到山沿之外。像泅水的人踩著水一樣踩著空氣,把他們的犧牲品誘了出來,誘到深淵中去。司掌眩暈的精靈和冰姑娘,都像珊瑚蟲捕捉身邊的一切在動的東西一樣,捕捉人類。司掌暈眩的精靈現(xiàn)在便要去捕捉魯?shù)狭恕?
  “讓我去捉他!”司掌暈眩的精靈說道。“我辦不到!那只該死的貓把它的本領傳授給了他!那個小人兒有一種本事,讓我接近不了他。這小鬼垂懸在一根伸到深淵之外的樹枝上的時候,我夠不著他,我沒法去搔他的腳底板,也不能讓他在空中猛地掉下去!我不行!”
  “我們可以的,”冰姑娘說道,“你或者我!我!我!”“不行,不行!”傳到他們耳中這樣的聲音,就好像是教堂鐘聲在山里的回聲。但是,那是歌聲,是話語,是大自然的精靈,陽光的眾女兒的柔和、慈善和美好的協(xié)調的混聲合唱。她們每天黃昏的時候,在群山之巔圍成圈玩耍。把她們的玫瑰色翅膀伸開,這些翅膀又隨著太陽的下沉,變得更紅更紅。高聳的阿爾卑斯山在燃燒,人們把它叫做“阿爾卑斯的火焰”。太陽落下去以后,陽光的眾女兒們又退入山頂,在皚皚白雪中憩睡,直到太陽升起,這時她們便又爬起來。她們特別喜歡花兒、蝴蝶和人類。在這些人和物中,她們特別疼愛小魯?shù)稀?
  “你們抓不到他!你們抓不到他!”她們說道。
  “更大更強的我都抓得到!”冰姑娘說道。
  于是,太陽的眾女兒們唱了一首講一個游徙人的歌。旋風把他的帽子吹脫,急速地吹掉;“風可以吹走軀體,但卻吹不走本人;你們這些有威力的孩子可以抓住他,但你們卻留不住他。他甚至比我們更強大,更神圣!他升得比太陽——我們的母親,還要高!他有咒語可以降服風和水,讓風和水為他服役,聽從他。你們釋放出沉重、壓迫的重力,而他升起得更高?!?
  那鐘一般地清脆的合唱聲就這么好聽。
  每天早晨,陽光從外祖父屋子唯一的小窗子照進去,照著那安靜的孩子。陽光的女兒們親吻著他,她們要把冰川女王給他的吻加熱融化,驅散掉。那是他在自己母親的懷中落下躺在冰縫中的時候,冰川女王給他的。后來他又奇跡般地得救了。

二.走向新家
  魯?shù)犀F(xiàn)在八歲了。居住在山那邊的羅納山谷的叔叔,想把孩子接到他那里去,可以接受好一點的教育,有利于成長。外祖父覺得這很好,同意放他走。
  魯?shù)弦獎由砹?,要和許多人告別!除了外祖父外,首先就是那條老狗阿約拉。
  “你的父親是郵差,我是郵差養(yǎng)的一條狗,”阿約拉說道?!拔覀冊涀吣详J北,我認識山那邊的狗和人。我不習慣講許多的話,可是現(xiàn)在很明顯,我們再不能在一起談話了,所以我想講得比往常多一點兒。我要告訴你一個故事,這故事我一直藏在心里,一直在琢磨。我弄不明白,但是這也沒有什么關系。我悟出了一個道理,在世界上,狗也好人也好,得到的分配不平等,這是千真萬確的。并不是什么東西生來都可以躺到人的膝頭上去的,或者都有牛奶喝。我就沒有受過這樣的優(yōu)待。然而我卻看到一只小狗坐在郵車里,占了一個人的座位。夫人是主人,或者說它是夫人的主人,她帶著奶瓶喂它。給它甜面包,但它連一口也沒有吃,只是聞了聞它,于是她自己把它吃掉了。我用腳板在車子旁邊跑,真是像條饑狗一般地餓。我自己琢磨,這真是太不公平了——但是看來不公平的事是很多的!但愿你也能讓人抱在膝頭上,坐進郵車里。然而這可不是自己做出來的。不論我叫也好,嚎也罷,我都沒有能夠做到?!?
  這是阿約拉說的。魯?shù)媳е牟弊?,面對面地在它的濕嘴上親吻了一下。之后,他把貓抱到自己的腕子里,但是它掙脫開來。
 
 “你把我抱得太緊了。對付你,我不想用爪子!你只管爬過山去,我不是教你怎么爬來的嗎!永遠不要相信你會落了下去,你就肯定能站住腳!”接著貓跑開了,它的眼睛里閃亮著悲傷,它不愿意讓魯?shù)峡吹健?
  母雞在地上跑來跑去,有一只尾巴沒有了。有一個想打獵的游客把這只母雞的尾巴打掉了,那個人以為它是一只野禽。
  “魯?shù)弦搅?,”一只母雞這么說道。
  “他總是那么忙,”另外一只說道,“我不喜歡道別!”于是兩只母雞一拐一拐地走開了。
  山羊也祝福他好。它們叫著:“咩!咩!咩!”很是悲哀。這時,正好這個地方居民中有兩位很能干的向導,要翻山到那邊山腳附近的蓋米去。魯?shù)弦麄円黄鸩叫腥?。對這么一個小家伙來說,這一趟旅行是很艱難的。但是他有力量,也有勇氣,教他不致累倒。
  燕子隨他飛了一程:“我們和你!你和我們!”它們唱道。他走的路要經過湍急的呂申河。這條河從格林德爾瓦爾德冰川的黑縫中,分成條條細流瀉下。倒下來的樹干和石塊,在這一帶成了過水的橋。他們走完榿木叢地帶,開始往山上爬了,就在冰原的融水從山側往下傾瀉的那一帶。于是,他們一會兒踩著冰塊,一會兒則要繞過冰塊在冰川上行走。魯?shù)喜坏貌慌酪怀套咭怀?。他的眼睛流露出愉快的光芒。接著他把用釘了鐵掌的爬山鞋踩在冰上,踩得十分地牢,就像要在自己走過的地方留下印記一般。山水沖刷下的黑色泥土,蓋在冰川上,讓這一帶的冰川看去有一層炭色。但是冰川的藍綠色玻璃似的冰,仍在閃閃發(fā)光。遇到了被兀出的冰塊所阻擋而形成的小水潭,他們便得繞行。在旅途中,他們走到了一塊巨石附近。巨石橫在冰崖的邊上,搖搖晃晃,失去平衡,滾著墜落下去。隆隆的回聲從冰川的深邃的空洞里傳來。往上走,他們不停地往上走。冰川延伸得極高,很像是由堆到頂點的尖尖的冰塊積成的大河,被兩旁的陡崖夾著。魯?shù)虾鋈幌肫?,人們告訴過他,他的母親和他曾掉進這樣一個森冷的深窟窿中。但一會兒這種念頭又沒有了。這故事對他,就和他聽到過的其他別的故事一樣。有一兩次,與他同行的人感到這旅程對這個小家伙或許太艱難了一些,便伸手去拉他。但他一點兒也不感到疲乏,牢牢地站在光滑的冰上,就像羚羊一般。接著他們走進了石頭山地,有時走在連蘚苔都不長的石塊之間,有時走進矮杉樹中,又走出到綠色的有草的路上。總是在變化著,總是新鮮的。四周高聳著雪山。對這些雪山,他和這里的每個孩子一樣,熟知它們的名字:“處女”、“僧人④”和“雞蛋⑤”。魯?shù)蠌膩頉]有爬得這么高過,從來沒有踩過這樣大片的雪海。雪海上面是層層靜止不動的雪的波濤,風有時吹掉這雪海上的一點雪片,就像它吹走海水上的泡沫一樣。一片冰川接著一片冰川,手拉著手——如果可以這樣形容的話,每一片冰川都是冰姑娘的一座玻璃宮殿。抓住,埋葬掉,是冰姑娘的威嚴的聲音和意志。太陽照得暖暖的,雪是那樣地五光十色,就像上面撒過一層閃閃發(fā)光的細小的淡藍色鉆石一般。無數(shù)的昆蟲,特別是蝴蝶和蜜蜂,大堆大堆地死在雪上。它們過于膽大飛得太高,或者風把它們刮到這酷寒中凍死。一片片逼人的烏云垂懸在晴雨峰的四周,像捆得很精致的黑色羊毛束。烏云體內蘊藏著的巨大力量使它膨脹,以萬鈞之力爆發(fā),這烏云便變成焚風⑥猛烈地傾瀉下來。這一路上的印象——高山上的夜宿,通往前方的道路,深邃的冰峽,流水在那漫長不知盡頭的時間里鑿穿大大小小的巨石——,所有這些,都永不磨滅地印在魯?shù)系挠洃浿小Q┖D且贿叺囊蛔蝗藦U棄的石頭屋子,成了他們歇腳過夜的地方。這兒有一些木炭和杉樹枝子,很快火便升了起來。他們盡量把睡臥的地方弄得舒適一些。大人們圍著火坐著,抽他們的煙喝他們自己配制的帶有香料的飲料,魯?shù)弦驳昧艘环?。他們談起阿爾卑斯山地帶神秘的精靈;談到那些深不見底的湖泊里的奇特的巨蟒;談到夜間出沒的鬼魂幽靈,把在睡夢中的人背著從空中帶到水上城市威尼斯;談到那趕著自己的黑羊經過草地的野牧人。雖說人們并未見到這位野牧人和他的羊,但是卻聽到過它們的鈴聲和羊群那種令人感到不舒服的喧嘩聲。魯?shù)虾闷娴芈犞?,全無害怕之意。他不知道什么叫害怕。他一面聽著,一面以為自己感覺到了那種幽幻的空洞的喧嘩。是的,聲音越來越清楚,大人也聽到了,停止了談話,仔細地聽著,還叫魯?shù)喜灰?
  那是一陣****,一陣十分強烈的焚風從山上刮向山谷。巨大的風力把樹吹折了,就好像這些樹是一根根蘆葦,把木屋從河的這邊吹到對岸,就像我們在走一粒棋子一樣。
  一個鐘頭之后,他們對魯?shù)险f,焚風現(xiàn)在已過去了,他可以睡了。旅途的勞累使他很疲乏,就像聽到命令一樣,他立刻睡熟了。
  一大清早他們就出發(fā)了。這一天,太陽為魯?shù)险帐局碌纳健⑿碌谋ê托碌难┮?。他們已經走進了瓦利斯州,翻過了從格林德爾瓦爾德可以望見的山脊到了另外一側。但是,離開新的家卻還很遠。眼前還伸展著另外的山隙、別樣的草地、樹林和山路??墒?,他看到的是什么樣的人呢,他們都是畸形的。一副副看去很令人不舒服的胖腫蠟黃的面孔;脖子腫得大大的,有一塊巨大的肉瘤垂懸著。那是呆小病⑦。這些人精神萎靡懶散地走著,無神的雙眼木呆呆地望著到來的陌生人。婦女看去特別可怕。新的家里的人是不是也是這個樣子的呢?

三.叔父
  魯?shù)系搅怂甯傅募依铩媸巧系郾S?,他看到的人的長相和他看慣的人一個樣;唯一一個患呆小病的是一個可憐的呆蠢孩子,是瓦利斯州那些可憐的畸形兒之一。由于貧窮和被遺棄,他們輪流著到每一家人家中去生活一兩個月。魯?shù)蟻淼降臅r候,可憐的薩帕利正好在那里。
  叔父是一個強壯結實的獵人,另外還會做桶。他的妻子精力旺盛,個子矮小,臉龐幾乎跟鳥兒的一樣,一雙鷹眼,脖子很長,毛茸茸的。
  一切對魯?shù)险f來都很新鮮。衣著,生活習慣,就連語言也是如此⑧。但是,孩子的耳朵很快便能學會聽懂。比起外祖父的家里,這邊看起來更富裕一些,他們的起居室更大。墻上掛著羚羊角和擦得锃亮的槍支,門的上面掛著圣母像。像前有阿爾卑斯薔薇和一盞點燃的燈。
 
 正如前面說過的,叔父是這個地區(qū)最能干的羚羊獵手之一,此外他還是經常受人雇用的最好向導。現(xiàn)在魯?shù)铣闪诉@個家里的寶貝蛋了。盡管這里已經有了那么一個寶貝,那就是一只又瞎又聾,再也沒有什么用處的老獵狗。但是它曾經有過很大的用處。這里的人們還記得這頭狗早年的機靈,所以現(xiàn)在它成了家庭的一員,應該過它的好日子。魯?shù)吓闹?,可是它不太樂于和陌生人打交道?,F(xiàn)在魯?shù)线€是陌生人,但是時間沒過多久,他便在這個家,在這個家人的心中生下了根。
  “瓦利斯州這里的情形并不那么壞,”叔父說道?!拔覀冇辛缪颍缪虻南霾⒉幌褚吧窖蚰敲纯?。比起從前來,這里現(xiàn)在好多了。不管你多么贊美以往的好日子,我們現(xiàn)在的生活不管怎么說都好得多。這里口袋有了洞,我們這個閉塞的山谷現(xiàn)在有了穿堂風了。老東西一衰落,總有點新的東西出現(xiàn)!”他說道。叔父要是真的講開了頭,他就講起了他的童年歲月,一直談到他的父親精力最旺盛的時代的情景。那時的瓦利斯,用他的話來說,就像是一個封死了口的袋子。里面病態(tài)人、可憐的呆小病人太多了?!暗牵▏勘鴣砹?。他們真是些醫(yī)生,他們馬上消滅了這種疾病,連病人一起消滅。法國男人能打仗,用許多的辦法打一場仗。姑娘們也會打!”這樣說時,叔父對他的法國出生的妻子點了點頭,笑了起來?!胺▏藭_山石,于是他們又干了起來!辛普朗道就是從山石上開出來的。他們在那邊開了一條道,所以現(xiàn)在我可以對一個三歲的孩子說,要是你要去意大利,沿著大路走便可以了!只要這娃娃緊跟著大道走,他便能走到意大利去!”之后叔父便唱了一首法國歌,為拿破侖·波拿巴特⑨叫好。
  這樣魯?shù)系谝淮温犝f法國,聽說里昂——羅納河畔的那座大城,叔父去過那里。
  要不了幾年魯?shù)暇涂梢猿砷L為一個漂亮的羚羊獵手。他有做一個好羚羊獵手的素質,叔父說道。他教他拿槍、瞄準、射擊。打獵的時候,他帶他進山去,允許他喝熱羚羊血,消除獵人身上的暈眩。他教他掌握時間。告訴他,在不同的山側,什么時候會出現(xiàn)雪崩。是在中午時分,還是在傍晚,一切全看太陽的光線如何照射發(fā)生作用。他教他注意羚羊,從羚羊那里學習如何跳縱,讓自己落下時,腳著地站牢。如果山縫之間沒有什么可以踩得住的東西,要想法讓自己的手腕支撐住自己,用大腿和小腿的肌肉扒住。必要時還可以把脖子緊緊地靠在什么東西上。羚羊很機靈,它們常常派出伙伴監(jiān)視四周。但是,獵人應該更聰明一些,不讓羚羊嗅出人味。叔叔可以哄騙羚羊,把自己的衣服和帽子掛在阿爾卑斯手杖上,羚羊會把衣服當作人。有一天,叔叔帶著魯?shù)先ゴ颢C的時候,使過這種手法。
  山路很狹窄,幾乎可以說是沒有道路。山路實際就是靠令人眩暈的深淵很近的一個檐口。雪半融半凍,經人的腳一踩,石塊便松了,落下去。在這樣的地方,叔父趴下來,朝前爬去。松脫的石頭一塊塊落下去,撞擊著什么東西,蹦了起來,又滾了滾。要從一道石崖跳蹦到另一道石崖幾次,石頭最后才靜靜地落到漆黑的深淵中。魯?shù)险驹谑甯干砗笠话俨竭h的最外面的一個牢固的石包上,他看見空中有一只巨大的禿鷹。它只消用翅膀一擊,便可以把正在爬著前進的可憐人打到深淵里去,把他吞噬掉。叔父的眼睛只望著崖縫那面那只領著小羊仔的羚羊。魯?shù)嫌醚劬Χ⒅谴篪B,明白了它的企圖。他用手按住槍準備放射。就在這時,羚羊跳了一下。叔父放槍了,羚羊被那致命的子彈擊中。但是小羊仔卻跑開了,就好像它在自己的一生中已經飽受逃亡和危險的考驗一般。那巨鳥轉了個方向飛走了,槍聲嚇跑了它。叔叔直到后來聽到魯?shù)险f起,才知道自己當時處境的危險。
  現(xiàn)在他們在回家的路上走著,心情十分舒暢,叔父哼著一支他童年時的歌。驀然間,從不遠的地方傳來一陣奇特的聲音。他們向四周望了望,朝上看,瞅見在陡峭的山坡高處堆積的雪在波動著,就像風吹進了一塊平鋪著的床單下面似的。這波動著的積雪,現(xiàn)在像大理石塊破裂一樣地碎開了,形成一股洶涌的水花四濺的激流,發(fā)出沉悶的轟隆雷鳴聲,傾落下來。這是雪崩,并沒有崩落到魯?shù)虾褪迨宓念^上。但是離他們不遠,很近很近。
  “站牢了,魯?shù)希 彼暗溃笆谷φ纠瘟?!?
  魯?shù)献プ【o靠身邊的一根樹干,叔父爬到它的上面,爬到樹枝上,抓得牢牢的。崩裂開來的積雪在他們身邊幾尺遠的地方滾滾落下。雪崩掀起的巨大氣流,極強的風暴在掃蕩著四周。把樹木矮叢吹斷,就好像它們都只是些干蘆葦桿似的,把吹斷的樹木拋向四方。魯?shù)峡s成一團躺伏在地上,他抓牢的那根樹干就像鋸子鋸過一般,樹的頂枝被拋到老遠的地方。在那邊,在被風吹折的樹枝中間,叔父躺著,頭被擊碎了。他的手還暖和,可是面目已辨認不出來了。魯?shù)险驹谀抢铮嫔n白,渾身顫抖。這是他一生中經歷的最大的恐怖,是他知道的第一個恐懼的時刻。

  很晚的時候,他才帶著噩耗回到家中,全家充滿了悲痛。妻子站在那里沒有一句話,沒有一滴淚,直到尸體運回來的時候,痛苦才爆發(fā)出來。那患呆小病的可憐蟲爬進了他的床,第二天整天沒有人再見到他,到了傍晚他走到魯?shù)仙磉叀!盀槲覍懸环庑?,薩帕利不會寫信!薩帕利可以把信帶到郵局去!”
  “為你寫信!”魯?shù)蠁柕溃翱墒羌慕o誰呢?”
  “寄給主基督!”
  “你這是指誰?”
  那個半癡——人們說的患呆小病的人,用傷感的眼光望著魯?shù)?,把他的手疊起,莊嚴而虔誠地說道:
  “耶穌基督!薩帕利要給他去信,請求他讓薩帕利死吧,別讓這個家里的那個男人死?!?
  魯?shù)夏罅四笏氖?。“這封信到不了那邊!這封信沒法叫他回轉來?!?
  魯?shù)虾茈y向他解釋清楚這種事是辦不到的。
  “現(xiàn)在你是這個家的支柱了!”嬸母說道。魯?shù)铣闪诉@個家的支柱。